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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薪百万的大厂前总监,在雪场越冬
发布时间:2023-02-03 14:23:50洪震鹏来源:
为了方便住宿,迪迦在崇礼雪场附近租了一间房子,租金两万块,租期从去年11月到今年五一,这种“雪季房”,算是雪场标配。至于吃饭,她有时叫外卖,有时和雪场的朋友聚餐,每天的花销在百元左右,整个雪季下来,花销大概在3万元左右。
12月中旬,家住北京的迪迦意外感染新冠,她平时身体不错,感染后不怎么难受:虽然体温一度升至39.1℃,但半天就退烧了。
等待转阴的日子,她闭上眼睛,脑海里会浮现雪场的皑皑白雪。
确认身体无恙后,迪迦立刻收拾好行装,奔赴雪场。双脚踩上雪地时,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,从脚心一路涌上大脑,是“自由、兴奋与刺激混合在一起的感觉”。
迪迦对滑雪的“上瘾”,也是当下滑雪热的缩影。
新华社消息显示,春节假期,吉林市万科松花湖度假区接待总人数4.46万,同比增长13%;北大湖滑雪场每天客流量达8千人左右,雪场周边民宿预订量,同比2019年增幅超16倍。
滑雪群体中,90后是绝对的主力军。一个佐证是,携程发布的《2023元旦假期旅行趋势报告》显示,90后滑雪比例达到新高,接近70%。
其中一部分人,不仅把雪场视为逃离现实生活的“避难所”,还尝试着把滑雪的爱好,发展成可以赚钱的事业。然而,“靠兴趣赚钱”听起来令人心动,做起来却并不容易。
个中滋味,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。
“雪场的生活,比北京简单多了。”
辞职滑雪后,迪迦的生活只有“两点一线”。雪季短暂,每一天都值得珍惜。
迪迦早上八九点起床,十点抵达雪场,滑到十二点,用一个小时吃饭和休息,然后重返雪道。下午4点,太阳西沉,她才“收工”回家——一天就这样过去了。
她每周在雪场待四天,自驾和高铁都很方便的崇礼,是她的“滑雪大本营”。时间充裕时,她也会去新疆的雪场。
比起那些滑龄七八年、甚至十多年的资深“雪漂”,迪迦还是个新人。2020年,她第一次和男朋友去雪场,尽管摔了好几跤,还是爱上了那种自由的感觉,“可能因为我是天秤座吧,天生爱自由”。
迪迦(小红书@迪迦凹凸曼),意大利单板品牌Funky赞助滑手|受访者供图
为了方便住宿,迪迦在崇礼雪场附近租了一间房子,租金两万块,租期从去年11月到今年五一,这种“雪季房”,算是雪场标配。至于吃饭,她有时叫外卖,也会和雪场的朋友聚餐,每天的花销在百元左右,整个雪季下来,花销大概在3万元左右。
随着假期到来,各大雪场爆满,周边各类设施的收费也水涨船高。
深度滑爱好者TC透露,元旦去崇礼滑雪,酒店大床房一天收费1300元,来回往返油钱也要500多,仅三天假期,他就花了五六千。
开销一路上涨,TC对滑雪的热情丝毫不减。比起跑步、打球等常规运动,滑雪能让他体验到“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带来的刺激”,以及自然带来的震撼。
雪场上的TC|受访者供图
“我的启蒙雪场是崇礼太舞,在大山里面滑雪很安静,一个人在刷道、输出、思考,是和其他运动不一样的体验。如果是淡季去的话,雪场人很少,天地之间只有一两个人安静地滑雪,你会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。”
万龙、云顶、太舞、富龙、银河几个雪场,都留下了TC的身影。他通常开车前往雪场,住一到两周,滑累了,就回北京过几天都市生活,权作休整。
TC出发去雪场,车程仅三个半小时,但对杭州人凯文来说,滑雪相当于一次长途旅行。
2014年夏天,凯文开始接触滑雪。
彼时,凯文在澳洲留学,机缘巧合下,跟朋友一起去了滑雪场。他什么都不会,但觉得别人滑单板“很酷”,所以尝试了一下,“没有人教,全靠摔”,在跌倒与站起来的过程中,他彻底被滑雪征服,“学会一个动作,会让人特别有成就感”。
凯文在雪场拍的照片|受访者供图
过去几年,他交到了不少朋友。“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滑雪走在一起,比较纯粹。没有什么目的性和功利心,更容易交心。”
巧合的是,几位投身雪场的滑雪爱好者,都曾有过一段内耗严重的职场倦怠期。面对自我消耗与事业瓶颈,他们选择暂别职场,停下来休息。
疫情期间,一直快节奏推进工作的大厂技术总监TC,终于有时间思考和规划自己的生活。
“过去被工作和收入束缚,但回过头看,在工作上多投入 20%-30%,增长可能不多,工作却占据了个人生活的80%,甚至100%。”他原本计划跳槽,短期的损失不过是“收入减少”。
但跳槽并不容易。
TC帮不少朋友找过工作,互联网公司HC(人员编制)缩减,求职难度增加了不少。而且,“互联网最顶峰的时候,很难的系统场景,我们都做过了,我不想再重复过去的工作。”
与其在行业里打转,不如彻底跳脱出来。
“以前跟着行业走就行,现在在想自己想要什么。我还比较年轻,想在生活和事业之间取得平衡。我的追求不是成为别人眼里的人生赢家,投入自己热爱的事情比较重要。”
TC辞职前发布的小红书|截图
辞职前,TC月入8万,年终奖和股票另算。辞职的事,TC没和家人说太多,“到了这个年龄和收入段,做决定时自己想清楚就好”。
从互联网行业逃到雪场的,还有迪迦。
她曾是产品经理,经常夹在运营与技术之间受“夹板气”,偶尔还要应付甩锅。
“开会沟通时,大家一致通过的东西,到了要实现的时候,技术说时间太紧做不出来,运营说从用户端来看根本没用,最后产品背上这口‘需求搜集不全,评估出现偏差’的锅。”
眼看工作内容变成“花式背锅大赏”,早晨起床,迪迦一想到要去公司打卡就忍不住叹气,“晚上回家也越来越晚,连遛狗的时间都快没了。”
迪迦果断辞职,给自己放了长假。
“很感谢我的家人,在他们眼里,我的健康比赚钱更重要。”辞职的决定,家人并没有过多劝阻,只想她能过得快乐一些。
如今,滑雪是她生活中最主要的“快乐源泉”。
雪场上的迪迦|受访者供图
滑雪给乐哥带来的,不仅自由和快乐,还有更开阔的视野。
乐哥在广告行业工作了8年,最近一年多,她总有种“到了瓶颈期、在自我消耗”的无力感。出门滑雪,是乐哥“换换脑子”的方式。
“滑雪之后,我接触到更多不同行业的朋友,感觉很新鲜,生活里不仅仅有时尚,穿搭,博主明星和广告投放,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,抖音上那些网红和滑雪大神,会突然出现在食堂或者雪场,每天都有新偶遇。”
雪场里,开心的乐哥|图源受访者
不过,广告人24小时on call的常态并不会因假期改变。
有时,她起了个大早,计划好好练习技术,结果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来,掏出手机,群聊里蹦出一大串“收到请回复”“请同步进度”的对话框,很难保持继续滑下去的好心情。
事业的瓶颈,和频频被打乱的行程,让她下定决心辞职。开明的家人虽然尊重她的选择,但眼看着女儿整天“漂”在雪场,也直白表示,“希望你能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,早日重回职场。”
但乐哥不会被轻易说服,“我有自己的规划”。
辞职前,凯文拥有一份旁人羡慕的工作。
留学回国后,他按部就班地进入一家外资银行,做起了基金会计。这似乎意味着“拿到手软”的福利待遇,和光鲜亮丽的社会地位,但身处其中的凯文知道,他的工作,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。
“我和同事们总自嘲‘金融民工’,天天干着造火箭的活,拿着种白菜的工资”。凯文回忆,自己最忙的时候,一周上满七天无休,每周工作时间在120小时左右,“工作到凌晨四五点钟,回家洗个澡歇1-2小时,八点半准时打卡上班。”
往年,忙碌的加班季过后,会迎来1个月左右的假期。凯文会趁着这个时间,去日本滑雪放松心情,而疫情,打乱了他原本有序的行程安排。
滑雪的凯文|受访者供图
“疫情期间虽然还是有假期,但出门旅游是要和公司打报告,经过层层审批”,这让闲不住的凯文觉得很痛苦。2020年11月,长时间没能出市旅行的他下定决心辞职,计划成为一名全职滑雪教练。
逃离累人的工作,“漂”在雪场的年轻人们终于得以喘息。短暂休整之后,他们还是得考虑现实问题:失去了稳定的收入,不是小数目的雪季消费,要如何解决?
全职做滑雪教练两年,凯文“已经能够养活自己”。
辞职第一个月,他就靠雪具代购赚到了“第一桶金”,算是减轻了压力。而疫情前在日本滑雪时认识的两名雪友,兜兜转转又成了他的学生。
“因为语言不通,他们当时没法跟着日本雪场的教练学,于是找到了我,后来在国内也跟着我学”。
多数教练会通过自媒体账号招揽学员,凯文没有过多地把精力放在运营账号上,学员大多由老学员介绍而来,“我比较佛系,有课就去上,没课就自己滑。”
教学之外,凭借留学时积累的资源,凯文继续做着雪具海淘代购的生意,“跟以前做基金会计没法比,收入大概腰斩一半吧。所以平时会避免高消费,好在我也不是消费欲望特别强的人。”
凯文想“接住”太阳|受访者供图
他发现,爱好变成事业后,会消磨自己的热情。
目前,国内的学员大多是新手,“每天的课都是带新手推坡,做重复的事,说同样的话,就会非常枯燥。”为了保证上课质量,他更愿意一对一教学。
去年,凯文加入了某单板品牌开办的滑雪学校,过上了上班打卡的日子。早在2017年,他已经考取了国际雪联认可的滑雪教练证书,接下来,他计划出国参加更高阶的滑雪培训,取得更高阶的资格证书。
“就像做会计,我会去考一系列证书,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样。去考更高阶的滑雪资格证,算是一种对自己过去努力的交代。”
TC的思路和凯文一致,他想通过做兼职教练来“回血”,却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。
“去年11月,因为疫情封控,约我的大部分人都来不了崇礼。那时候,崇礼的教练比学员还多。”他的雪龄不长,虽然也考取了加拿大体系的CASI I级指导员,但技术仍有提升的空间,,在诸多教练中相对优势并不大。
“国内滑雪还在起步阶段,大部分学员都是小白。他们不太注重教练有没有资格证书,比较愿意选择粉丝很多的网红教练们。”
TC和他的小伙伴们|受访者供图
TC透露,某位网红教练的收费高达3800元 /小时,仍有大量学员排队咨询,“其实,网红教练的技术也没有特别出类拔萃”。
随着政策的调整,雪场恢复了往日的热闹,TC的学员也逐渐多起来。近期,每天都有人通过社交平台私信,想和他约课。
迪迦整个雪季都泡在雪场,虽然没指望着靠滑雪“发财”,但也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。
但是,尽管会有商业拍摄邀约,偶尔会在社交账号上接到合作,做滑雪教练也有一些收入,迪迦的进账加起来,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”。她的雪季消费,主要靠过去的存款支撑。
因为喜欢,迪迦花钱也花得心甘情愿。
为了一个动作,她可以在雪地上练好几个小时。“发视频说自己出活儿了那瞬间,真的充满了幸福感。”不能滑雪的夏天,她会玩滑板、飞盘,或者在游泳池里消磨几个钟头,“只要是户外运动,我都想去尝试一下。”
“我打算做专门的运动博主,说不定兴趣真的能变现呢。”
用兼职收入“养活”滑雪爱好的乐哥,选择顺其自然。
“我以前从没想过,自己会为爱好裸辞。现在也不好说,是不是有一天,又想回到上班族的生活。我能保证的是,做了决定,那就珍惜当下。”
在当下,滑雪带来的快乐与自在真实的存在着。只是,就像雪季终究会结束,暂时摆脱工作消耗的年轻人们,在更远一点的未来,或许还是要重新面对那些,曾想逃离的生活。
(文中均为化名。)
作者丨卡卡
编辑丨桑桑
出品丨如是生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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